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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穀梁疏》陈鳣藏印
《论语义疏》古钞本卷六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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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经单疏古抄本丛刊》 刘玉才 主编 上海古籍出版社
中华传统文化的核心是儒学，儒学的主要载体是儒家经典“十三经”。但是儒家经典较难理解，必须通过注解才能完全读懂。历史上首次由朝廷主导编撰的儒家群经标准注释是唐代孔颖达奉唐太宗之命主持纂修的《五经正义》，包括《周易正义》《尚书正义》《毛诗正义》《礼记正义》《春秋正义》五种。此后，唐宋时期的学者模仿《五经正义》的体例，对五经之外的儒家经书也做了注释，称为“疏”。《五经正义》及唐宋经疏组成了一套庞大的群经注释体系“唐宋义疏”，对唐以前的注释进行了系统总结，是唐宋以来儒家经典的权威注释，在我国传统学术体系中居于核心地位。
现今我们看到的唐宋义疏，是与儒家经典原文及汉魏古注合编在一起的版本，即《十三经注疏》。但在撰作之初，唐宋义疏是独立的书，并不包括经文和注文，学界称为单疏本。单疏本中比较重要的是宋代国子监主持刊刻的国子监本，它是宋代官方校定的版本，也是经、注、疏合编本《十三经注疏》中疏的来源。然而国子监刻单疏本完整留存至今的只有《周易》《尚书》《尔雅》三种，《毛诗》《礼记》《春秋公羊传》虽然存世但已残缺不全。幸运的是，除国子监刻单疏本外，国内和日本还收藏了不少单疏本的抄本，有些抄本抄写年代较早，是据唐代写本或早期的宋国子监刻本抄写的，从文本来源上看比我们目前可见的宋国子监刻单疏本更为原始，足以弥补宋刻单疏本残缺的遗憾。但是存世单疏抄本分藏于中日多家单位，不少抄本都没有对外公开，至于这些抄本中哪些抄本年代早、价值高更是未有定论。2024年底，由北京大学中国古文献研究中心主任刘玉才教授主编、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的《群经单疏古钞本丛刊》（以下简称《丛刊》）对中日所藏抄写年代较早的单疏抄本进行了系统研究、影印，补足了群经单疏本研究的关键缺环，受到学界一致好评。
在数字化高度普及的今天，我们逐渐习惯了利用电子文本进行阅读、研究泸深策略，传统悠久的纸质古籍影印工作应当如何适应时代变化成为一个亟待回答的问题，反响良好的《群经单疏古钞本丛刊》则是回答这一问题的理想案例。笔者认为，《丛刊》具有的稀缺性、专业性、原始性三个特性，正是数字时代古籍影印工作应当追求的高标准。
所谓稀缺性，又可分为“稀”“缺”两个方面。“稀”即稀见，指影印的书籍或版本应是外界难以轻易获取的。《丛刊》所收八种古抄本中，日本广岛大学图书馆藏《周易正义》、日本蓬左文库藏《春秋公羊疏》、北京大学图书馆藏《春秋穀梁疏》从未以任何形式公布过全书图像；日本京都大学图书馆藏《周礼疏》、日本宫内厅书陵部藏《仪礼疏》已由收藏机构在官网公布书影，日本东洋文库藏《礼记正义》、日本宫内厅书陵部藏《春秋正义》则有日本东方文化学院珂罗版印本及国内《四部丛刊》缩印本，但《丛刊》本次影印的清晰度有了大幅提高；日本庆应义塾大学收藏的两部《论语义疏》虽已于2021年由日本勉诚出版社影印出版，但该本在国内难以获取，《丛刊》本则是庆应义塾大学两部《论语义疏》首次在国内影印出版。而这些“首次”的达成，是丛书主编和上海古籍出版社多方联络，投入大量人力、物力的结果。《丛刊》所收八种古抄本中，《周易正义》《周礼疏》《仪礼疏》《春秋正义》《春秋公羊疏》《春秋穀梁疏》的图像是由上海古籍出版社出资、收藏单位重新拍摄的高清彩图，《礼记正义》《论语义疏二种》则由日本东洋文库、日本庆应义塾大学图书馆及斯道文库提供的既有高清图像，其中《礼记正义》的影印是日本东洋文库首次授权国内出版社影印古籍。
稀缺性的第二个方面是“缺”，即影印的书籍或版本应当具有较高的价值。世间稀见之书多有，但唯有既稀见又有价值的书才堪称“稀缺”。《丛刊》所收各经单疏古抄本，均是存世单疏抄本中文本价值较高的。如《丛刊》所印《礼记正义》抄写于宋刻单疏本问世以前，其底本是唐写本，比现存《礼记》宋刻单疏残卷更接近《礼记正义》原貌；《丛刊》所印《周礼疏》是唯一存世的《周礼》单疏本，可以反映业已亡佚的宋刻单疏本面貌；《春秋穀梁传》共有三部单疏本存世，均为抄本，《丛刊》所印北大本是其中抄写时间最早、最接近单疏本原貌的一种；《左传》宋刻单疏本已经失传，《丛刊》所印《春秋正义》源出北宋国子监刻《左传》单疏本，而现今存世的各经宋刻单疏本均是南宋国子监翻刻北宋国子监本，《丛刊》所印本是了解北宋国子监刻单疏本样貌的宝贵样本；《仪礼》宋刻单疏本也已不存，现有清代影宋抄本、影宋刻本的底本是一部南宋刻宋元递修本，刷印时间晚、文字脱误多，而《丛刊》所印本抄写于南宋初期，源出未经补修的南宋国子监初印本或更早的北宋国子监刻本，文本价值高于两部传世影宋本；《丛刊》所印《论语义疏》虽已有日本影印本，但《丛刊》本补足了日版漏印的浮签，在编排上也有显著提升，整体质量高于日方版本。总之，《丛刊》所印各经单疏古抄本都是此前极难见到又极有价值的高清版本，在出版后均具有前沿性和不可替代性。这种影印内容的高度稀缺性是《丛刊》获得认可的首要因素，也是评价新时期古籍影印工作的第一标准。
所谓专业性，即古籍影印应有明确的预设使用群体。此前的古籍影印大多追求最大限度增加适用面，兼顾多个群体的阅读需要，但这种定位的结果往往是哪个群体的需要都不能完全满足，反而影响了影印价值。《丛刊》各经均邀请国内有专门研究的学者撰写专业性极强的解题，并在解题之后附录学界公认的权威研究论文，帮助读者简明扼要地把握各经古抄本的抄写年代、抄写者、存藏情况、版本源流、学术价值。有些经还附有校理，将影印本与该经其他重要版本进行对校，并撰写详细的校勘记，方便读者了解影印本与其他版本间的异文。这种高附加值的影印工作具有古籍整理与学术研究的双重属性，是为科研院校古典学方向的师生量身定制的，能够完全满足相关专业师生各种层次的学术需求。此外，《丛刊》各经单编书号、分别定价，读者可以根据需要任意挑选，不必成套购买，各经定价也低于业内平均水平，这些举措充分照顾到科研院所师生研究的专门性和经济承受能力有限的客观情况。预设使用群体清晰、充分考虑对象群体的专业化需求是《丛刊》广受好评的重要因素，也是新时期古籍影印应追求的重要目标。
所谓原始性，即古籍影印应当最大限度还原古籍原件的原貌。一部古籍除正文外，还包括封皮、纸张、钤印、批校等诸多要素。如何在现有技术条件下、在可接受的成本内尽量全要素呈现被影印古籍的样貌，是古籍影印必须考虑的重要问题。近几年兴起的灰度影印虽然在文字对比度、成本控制上具有优势，但却无法呈现彩色批注、墨色浓淡、纸张割补等关键要素。《丛刊》以收藏机构提供的高清彩图为基础进行彩色影印，尽量还原古籍原色。在比例上，《丛刊》使用原大或高缩放比影印，《仪礼疏》《春秋穀梁疏》为原大影印，其余各经缩放比也大多在80%以上。此外，《丛刊》在编排、纸张、装帧等方面也做了不少有利于呈现原貌的努力。这些技术上的“匠心”，使得《丛刊》使用者无需再复核原件。
古籍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主要载体，古籍影印关乎古籍保护与文化传承，是一项需要政府、学者、出版社、读者共同托举的重要文化事业。在数字化程度日益加深的今天，古籍影印更应追求稀缺性、专业性、原始性的高标准，充分彰显、发挥自己的独特价值。相信《群经单疏古钞本丛刊》不仅是一个精心打造的个案，更是高标准古籍影印的良好开端。
（作者：杜以恒，系北京大学中国古文献研究中心、中国语言文学系助理教授、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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